异化,文字与人
难得有空闲下来写写随笔,却又觉得身心俱疲,可一说起来却又止不住笔。这一次,不用AI,让我写点真正属于我自己的总结和心里话。
虽然不知道正在看这篇文章的人会是什么角色,但我清楚地知道,我还是我。虽然我的专业方向早已不允许我继续发展我自己的文学特长了,然而,我却始终认为,文字永远是人类文明的符号,是一切智慧的起源:这和LLM的发展又是不谋而合的。
这种信念,源于少年时代。从初中灯下奋笔、完成那篇百万字的小说开始,文字曾是我的王国。在那个世界里,每一个词句都是我意志的延伸,每一次创造都是“本我”最酣畅淋漓的表达。我曾以为,这份与文字的亲密关系会伴随一生。然而,从高中的议论文,到如今一篇篇严谨的学术论文,我发现文字渐渐有了另一副面孔。它不再仅仅承载我的思想,更要符合某种范式,服务于某个目标。我的思想,也在这潜移默化之中,被塑造成了这个世界所期望的样子——失去了不羁的童真,也遗落了一部分的“我”。
被异化的人生,其实早就开始了。
当文字从表达的工具,彻底沦为被评判的工具时,这种异化便达到了顶峰。今天,它不再是我灵魂的栖息地,而变成了他人驱使我的权杖,一种他人评判我够不够格,思想够不够深刻,灵魂是否符合要求的冰冷标尺。
我对文字本身没有任何怨言,它依然是我最信赖的伙伴。我只是对使用文字的方法有巨大的异议:为什么一定要写那些言不由衷的工作报告、学习心得?为什么一定要用几页纸来定义一个活生生的人?更进一步地,为什么要评判?
这种将人量化、筛选的逻辑,在面试时体现得淋漓尽致。我讨厌面试,尤其是群面,特别是无领导小组。不是因为别的,单纯觉得这是对我人格的一种极大侮辱,是一种类似于在宠物店里挑选出“最活泼的小狗”的做法。那一刻,异化不再是书本上抽象的概念,它成为了一种切实可感的东西,硬邦邦的,比我写过的任何文字都沉重。
这种无处不在的考核与淘汰,让我不禁思考,一个真正尊重“人”的世界,应该是什么样子?我希望活在一个人人真正平等的世界,在那里,没有高低贵贱,没有谁比谁在任何程度上的主观比较。诚然,客观的差异永远存在,但这应像一枚硬币的正反面,是共生的两面,而不是被人为划分优劣的等级。我知道或许有人要说,硬币照样也有正反面,照样不平等。对,这是客观事实,但我们没有必要去赋予这种差异以价值判断,就像在理想的世界里,你的老板没有必要去关心你喜欢吃甜粽子还是咸粽子。只有在这样的精神土壤中,按需分配的大同社会才可能成为现实。
当然,反过来思考,没有物质的极大丰富,意识形态也难以进化到那样的程度。我们这一代人,或许没有机会亲眼见证,但我们的文字可以。它们可以传承千百代,让我的思想见证那一刻。很有意思的是,异化的诞生似乎正是为了消灭异化,就好像资本主义的诞生最终也将导致其自身的消亡一样。
想到这里,我又何尝不是被异化的产物呢?如果没有被这个世界异化,我又如何能够写出那些被认可的文章、论文、报告?正是这些异化的产物,让这个世界认可了我,给予了我如此丰厚的奖赏。我本该是受益者,又何必在这里苦苦申诉?
可是,心里那种难以言明的深沉的无力感,让我清醒地知道:世界通过异化所赋予我的,早晚也能通过异化加倍地从我身上夺走。只有那些真正源于“我”的创造,才是这个被异化的世界夺不走的东西。
但什么才是真正靠“我”的产物?我思来想去,好像又只有这一个个的文字。这真是一个有趣的悖论:我的文字究竟是我的本我,还是被世界异化的我?我已然分不清,甚至可以说,我就是异化本身——我那被异化的思想,正操纵着我的身体,写下这一行行的文字。
那么,写作的意义又在哪里?或许,文字的宿命,就是在“本我”与“异化”之间无尽地摇摆。它既是规训我的镣铐,也是我挣脱镣铐时唯一的呼喊。此刻,我写下这些,本身就是一种微小但坚决的抵抗。
行文散乱,权当胡言。
- 本文作者: Wei L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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